封口费 人体器官违规捐献调查：封口费46万 假捐献真买卖

假捐赠，真生意？封口费46万！

施子辉正在签署《中国人体器官捐献登记表》。照片由受访者提供

20万元汇款单转账给师子君。照片由受访者提供

石子辉签署的《中国人体器官捐献登记表》。照片由受访者提供

母亲李萍去世，留下了几个神秘的漏洞，石祥林至今未能填补。

2018年2月15日，53岁的李萍在安徽省蚌埠市怀远县人民医院去世。两个多月后，石祥林得知母亲的肝和肾被切除了。

当时，他在医院的父亲石长勇和姐姐石子辉告诉他，母亲的主治医生杨联系他们说:“我母亲也是个植物人。如果家庭愿意捐赠，国家将补贴家庭20万元。”

“这笔钱让我怀疑自己知道捐献器官是自愿的，而且是无偿的。”石祥林说。

在杨提供的由父亲和姐姐签名的《中国人体器官捐献登记表》中，石祥林发现，表格上既没有单位，也没有公章。

一年多后，石祥林开始反思母亲的器官捐献。2019年4月，怀远县公安局对此事立案侦查。中国青年报和中国青年网的记者了解到，包括杨在内的7人因涉嫌侮辱尸体被捕，涉及京津冀、南京和蚌埠四个城市的五家医院。

然而，关于这笔计划外捐赠是如何进行的，目前还没有答案。

非法捐赠

李萍被剁了，凶手是石祥林患有精神分裂症的同父异母弟弟。石祥林、他的妻子和儿子也被一起剁了。

李萍在县人民医院ICU病房抢救4天后死亡，石祥林夫妇及子女经治疗后出院。出院两个月后，安徽省蚌埠市怀远县公安局法医通知石祥林做伤情鉴定。在路上，法医询问了李萍的器官捐献情况，石祥林意识到母亲的肝脏和肾脏不见了。

他立即打电话向父亲史长勇询问杨医生与自己的沟通情况，并说在此之前，杨苏洵曾找过石祥林的堂弟师子俊。石长勇说，石子君骂过他，不能把这件事告诉石祥林。“我怕他冲动，毁了自己的身体。”

史长勇告诉《中国青年报》和中国青年网记者，他清楚地记得器官捐献表是在2018年2月14日签署的，也就是李萍被宣布临床死亡的前一天。当晚8点，他正在睡觉，迷迷糊糊中，石子君叫他和女儿石子慧一起去杨的办公室“签协议”。

施子慧告诉记者，她想把捐献推迟几天，但签字前一天晚上，两个一直在医院的表兄弟和三个叔叔把她叫到楼梯间，讨论捐献母亲的器官。良久，“几个兄弟告诉我，他们花了很多钱，拿不到这么多钱。医生建议捐献器官，国家会给予补偿。”

施子慧说，母亲住院的当天，亲戚们共同筹集了14万元治疗费。在讨论器官移植的时候，施子辉问几个表兄弟，他们会花多少钱。“别告诉我。”

史长勇向《中国青年报》和中国青年网记者回忆，他曾听到史子君和杨的谈话。杨最初承诺器官移植后赔偿16万元，但史子君说:“不要给20万元。”

施子辉说，在捐赠表格签字的当晚，杨找到了她和她的父亲，称捐献器官后，国家将赔偿20万元。“他说从医生那里，他说一般不会给，也没有了，只有20万元。”

石长勇说，他曾犹豫要不要签字，但2月14日晚，在杨的办公室里，他突然失去了理智。“人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捐款表上的字是我女儿给石长勇签的。施子辉记得，杨带来了两张《中国人体器官捐献登记表》，表格顶部的内容已经填好，可以签名按手印。

根据转账记录，在李萍器官被摘除的第二天，一个叫黄朝阳的人打电话给施子君的个人账户要了20万元。

北京某医院器官捐献协调员表示，这张器官捐献登记表确实是目前捐献中使用的登记表。不同的是，石子辉签字的登记表上，“印章”、“登记单位”、“编号”均为空白色。

石祥林说他问过杨这些地方空，杨说:“忘填了。”

事实证明，这是绕过红十字系统的“假捐赠”器官。

今年1月进一步修订的《人体供体器官获取和分配管理条例》规定，各级医疗机构及其医务人员发现潜在供体时，应当主动向指定的OPO和省红十字会报告，禁止将潜在供体转介给其他机构、组织和个人。

按照规定程序，发现潜在捐献者后，杨应向中国科学技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和省红十字会报告，由红十字会安排器官捐献协调员见证器官获取。

"签字的过程应该由协调员来完成，而不是由ICU医生来完成."2018年5月24日，中国人体器官捐献管理中心工作人员回复石祥林。

此外，2007年生效的《人体器官移植条例》第八条规定，公民生前未表示不同意捐献人体器官的，其配偶、成年子女和父母可以在公民死亡后共同书面表示同意捐献人体器官。

石祥林说，他和四川的奶奶都不知道这笔捐款。

中国人体器官捐献管理中心的书面报告显示，红十字会人员没有参与此案，没有通过正常渠道。工作人员说:“这被认为是违规。”

封口费46万元

据石祥林所知，李萍的肝脏被切除送往解放军302医院，肾脏被送往天津市第一中心医院。

关于这次奇怪的捐赠，石祥林已经向很多单位汇报了情况。根据今年1月28日安徽省卫生健康委员会公布的《2018年第四季度省卫生健康委员会行政处罚》，杨因非法转介潜在器官捐献者被吊销医师执业证书。

2018年底，安徽省卫计委一名工作人员告诉石祥林，行政处罚后，“违法犯罪已移交省公安厅。”

石祥林去安徽省公安厅询问，“一直没有消息。”今年4月，中央驻安徽省第十四督导组，石祥林提交了材料。几天后，警方正式立案调查。包括杨在内的七人被捕。怀远县公安局的一名办案人员告诉中国青年报和中国青年网，具体案件正在调查中。

54岁的杨在被捕前是怀远县人民医院重症监护室主任、副主任医师。此前，医院墙上张贴的宣传资料显示，杨对颅脑损伤、呼吸循环衰竭等危重疾病有丰富的临床经验。杨老家的几个村民告诉记者，杨本人话不多，人看起来也“老实”。大多数村民去县城看病都会向他求助。

8月20日，记者在老家见到了杨的父母，邻居们告诉记者，两位老人居住的两层小楼已经装修了两三年，但老人经常捡废品贴补家用。

石祥林说，2018年6月，安徽省卫计委调查组对其母亲器官捐献案展开调查后，杨苏洵多次要求中间人联系石祥林所在村的会计杨金武，试图与他私下和解。

杨金武告诉《中国青年报》和中国青年网记者，他最初找的是一个叫陈的人，这个人自称在镇信用合作社工作，想“坐下来和他调解”。起初，石祥林不同意，但杨金吾说服他起诉，但没有结果，赔偿“对家庭没有伤害”。姓陈的男子提出给石祥林10多万元赔偿，石祥林却说“你要是真心的，给我80万”。

两人没有和解。之后，一名自称是杨亲戚的石姓男子，与石祥林在一家酒店谈了一夜，最终价格为46万元。

第二天下午，几个人安排在一家网吧二楼的小房间里，让石祥林复印一份谅解书，签一张收据，按手印。随后，杨的妻子拿着一个装有46万元现金的包来到房间。“进来说我46万元不容易。如果你向西方借钱，就不应该起诉。”杨金吾回忆说，石祥林口头上答应不起诉杨。

石祥林告诉《中国青年报》和中国青年网记者，他这样做还有另一个目的，“更能坐实自己的犯罪事实。”

收到46万元当天，安徽省卫计委调查组正在怀远县人民医院调查。石祥林说，他立即向安徽省卫计委调查组汇报了取钱签字的过程，调查组表示私下协商不在调查范围内。

之后中间人要求杨金吾返还46万元，杨金吾说钱都花光了。

石祥林告诉记者，一年时间，只剩下46万元，还剩10万元。“一部分用作费用，一部分以前用来借钱去北京。”

五家医院卷入此案

自从母亲去世后，石祥林已经四处奔波了一年多。

他和家人从农村搬到县城，住在租来的房子里。在反映问题的同时，石祥林也担心家人的安危，“担心报复我们家”。

8月19日，石祥林收到一条短信，显示一个陌生号码属于青岛。短信显示:“目前你闹大了还是要去医院报案。想想你母亲的死。没有杨，你的家庭就更糟糕了，兄弟。别闹了！”

事故发生前，石祥林从事室内装修工作，月薪约4500元。在一年多的奔波中，他几乎停止了上班，用剩下的10万元46万元维持着自己的日常开销。

“如果没有收入来源，我就当临时工。”石祥林告诉记者，他打算等到真相大白，“以事实罪名定罪，挖出整个产业链。”

被捕的7人中，除了杨，还有南京鼓楼医院肝胆外科主任，江苏省医院肝胆中心主任医师。

事实上，石祥林说，他最初对器官切除有疑虑。当杨询问有关协议时，杨告诉他没有协议，要他“去江苏省医院问问”。后来，杨通过微信给他发了四张照片，包括登记表和汇款单。

杨曾经给石祥林发过一个叫“南京黄局长”的手机号，记者发现这个手机号的微信显示的是。

记者了解到，黄新力在江苏省医院肝胆中心担任副主任医师，但江苏省医院一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在2018年2月5日李萍器官摘除前，黄新力已正式办理离职手续，离开江苏省医院。

2018年1月，黄新力从江苏省医院肝胆中心作为人才引进进入南京鼓楼医院肝胆胰中心。2018年6月，黄新力被任命为南京鼓楼医院OPO办公室主任。

石祥林说，黄新力当时告诉他，母亲的捐献过程是按正常程序办理的，并询问了家属的伤情，声称可以为他申请基金救助，但他要写材料。“他说你被告知母亲捐献了器官。写一些感谢我们的话。”

南京已成为器官“假捐赠”链条中的重要一环。施子慧告诉记者，2018年2月14日签署捐赠表的当天，杨对她说:“我要去南京切除器官。”表姐怕她挡住，就从妈妈的病房里拿走了。

怀远县公安司法鉴定中心出具的法医尸检证明显示，李萍的器官是在救护车上取出的。根据鉴定证明，家属被告知患病，心脏随时可能停止跳动。家属表示理解，要求放弃治疗。2018年2月15日3时55分自动出院，由平车送至江苏省医院救护车。停止机械通气后，于2018年2月15日5时停止心跳，宣布临床死亡，开始器官捐献。

江苏省医院的一名工作人员说，当天的救护车不是江苏省医院的。据新京报报道，救护车很可能是黄朝阳的，他把20万元转给了表弟石祥林。

8月23日，记者从怀远县看守所证实，黄朝阳也曾被关押在这里。据天空调查信息显示，黄朝阳是安徽苏康医疗器械有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该公司位于安徽省宿州市玉环国际广场，经营范围包括“注射穿刺设备、医用电子设备、医用化学及基础设备、植入材料及人工器官、手术室、急诊室”等。当记者到达公司现场时，他发现有人去了大楼空。

安徽省卫生监督管理局的一位胡姓局长向石祥林证实，这次搬运手术确实是在怀疑是黄朝阳所有的救护车上进行的。

那么，切除的肝脏和肾脏去了哪里？

在李萍的尸检证明中，器官捐献见证记录摘要中提到，在器官取出后的第5天和第7天，解放军第302医院和天津市第一中心医院分别出具了李萍肝脏和肾脏的病理检查报告。

记者从一位器官捐献协调员处了解到，病理检查报告的出具日期不等于器官移植日期。根据中华医学会器官移植分会发布的《中国移植器官保护专家共识》，供肝的理想冷保存时间不应超过8小时。临床上供肝冷缺血时间一般不超过12~15小时，肾脏冷保存时间一般不超过24小时。

这意味着，2018年2月15日上午，安徽省某县医院的两个器官最迟在2月16日凌晨被转移到北京和天津的两家医院，这一“假捐赠”案件的最后一步完成了，移植到了接受者体内。

中国青年报中国青年网记者尹海月实习生王启文来源:中国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