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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古手记 城市考古︱郑嘉励:金华三记

导语:今年五月以来,因为金华子城遗址的调查勘探,我得以有机会长住金华。过去,我当然也来过金华,然而走马观花,感触颇多,心得全无。与城市考古不同的是,我们有机会扎根于副城的几个“点”,关注老城的整个“面”,兼顾问题,让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处历史遗迹都走得通。如果你读得太多,自然会
今年五月以来,因为金华子城遗址的调查勘探,我得以有机会长住金华。过去,我当然也来过金华,然而走马观花,感触颇多,心得全无。

与城市考古不同的是,我们有机会扎根于副城的几个“点”,关注老城的整个“面”,兼顾问题,让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处历史遗迹都走得通。如果你读得太多,自然会有一些额外的想法,所以你会有下面的《金华三记》。

一、影子之城

近代以来,大中城市纷纷拆除旧城墙,改建为环路。环城西路是原来的西城墙,环城北路是北城墙,以此类推,环城东路是东城墙。杭州和嘉兴都是这样。

嘉兴城不大,适宜跑圈,早晚锻炼,我绕着环城路跑过几次,对老城墙的轮廓和规模,了如指掌。杭州的老城区大,马路更宽,车辆也多,我不曾绕城跑过。

金华城墙拆了,护城河填了之后,也是和往常一样的环城路,只是名字不叫环城路。然而,旧城墙的痕迹仍然很容易辨认。骑了一圈,知道人民路是原北城墙,新华街是西城墙。城墙的四面,也就是老城的边界,曾经是城市最直观的标志,即使没有遗迹,也永远不会完全消失。

由城墙包围起来的城区里头,状况会复杂很多。道路与坊巷,是城市的骨架,相对比较固定。金华老城有所谓“三纵两横”的道路:纵向的,有东市、中市、西市三街;横向的,则有北街、南街两条——城区的主要道路系统,至晚于宋代已经形成,愈是主干道,愈难以根本改变。近现代以来,为了通车,无非只是整体拓宽道路,局部截弯取直,将石板路换成水泥路面,大不了再把“中市街”改换个新潮的名字“胜利街”,如此这般,貌似焕然一新,其实,道路的布局和走向,并无改变。

主干道两侧,随着树枝和枝干的不断生长,命运如何很难说。传统社会生产力有限,旧城改造力度也有限。我们有理由相信,清代坊巷街的面貌大概与明代相差不远。现代社会不同,大规模的城市改造和旧城改造。几天后,高层建筑、城市广场和封闭社区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如果你问起老城的样子,你就再也看不到了。

至于街巷两侧的商铺民居,道路中间林立的牌坊,原本就依附于街巷而存在。“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最是流动不居。今年赵家庭院,明年是钱家的客栈,昨日孙家酒楼,明日改为李家的当铺。这样的故事,每天上演,简直没法说。即使历史文化名人的故居或祠堂,也是如此。

细数金华城近千年的历史,南宋的吕祖谦应该是当地最负盛名的学者。金华后街的“一馆”原本是城市里爬山放松的地方。在过去的几年里,由于道路拓宽,它被转移到了一个不同的地方进行重建。吕祖谦故居在原“一亭”附近。南宋初,杜南士大夫通常租用政府提供的“官房”或将其暂时安置在寺院中。吕祖谦的祖父卢碧中和父亲卢大器就住在城里的官房里。吕祖谦在这里生活和演讲。他的演讲特别有影响力。著名的“李泽书院”,原名吕祖谦故居一亭,后被金华称之为“小邹鲁”、“梧州派”,都可以追溯到这里。根据南宋建筑钥匙,“攻东莱卢太师宗祠”,吕祖谦晚年迁居城北,但不久去世。南宋第三年,吕祖谦去世20余年后,梧州政府在义馆故居修建了“吕成功祠”和李泽书院,作为吕祖谦及其治学的纪念和宣传场所。

按理说,名人书院和祠堂最是城市文脉的象征,后人理当加以妥善保护。然而,丽泽书院、吕祖谦祠偏偏命运多舛。元明时期,书院屡经搬迁,祠堂数度废弃,清代重建的“吕成公祠”已非原先位置,搬迁至今金华市将军路与酒坊巷交叉口附近。今天,金华城内已无任何与吕氏相关的文物史迹。前些年,我一直在武义明招山调查吕祖谦家族墓地,众多南宋学者,我对宽厚、博雅的吕祖谦比较有好感,所以对此耿耿于怀。

城中所有的建筑,如衙门、文庙、城隍庙等,都是最难改变的,因为它们是城中的核心公共建筑,象征着政治、文化、信仰的权威。唐宋以来,金华的府衙、县衙、官学、官镇几乎没有变化。然而,自清末废除科举制度后,文庙被改为一所新学校。直到几年前,付雪旧址还是金华一所中学的校舍;清帝退位后,政府迁离旧址,以示新时代脱离旧传统。进入新世纪,城市化浪潮来袭,城市规模持续扩大。目前的金华市政府大楼已经简单搬离老城区;新社会,封建迷信落地,金华县城隍庙消失了。府城黄庙的建筑本体仍然存在,但其功能已经发生了变化。可能是时代发展太快,有人主张慢下来。我们不妨回顾过去,呼吁重建金华政府机关和政府学校。然而,事情已经变了,重建的“历史遗迹”只是昨天蜕变后留下的尸体,历史再也回不来了。

万佛塔建于北宋,位于金华府北部,是城内最高点,也是金华最重要的地标,抗战时期不愿拆除。近年重建的万佛塔搬离了原址,搬到了河边的宋驰门附近。

金华,旧称婺州。按照古人“星野”的说法,城市对应着天上的婺女星,故名。在城内对应婺女星的地方,建起了星君楼,供奉婺州“分野之神”宝婺星君,保佑城市平安。星君楼也称“八咏楼”,自南朝以来,几经重建。数千百年,城市面目全非,唯有八咏楼,至今巍然屹立,位置始终未改。这是城市唯一的传奇,冥冥之中,若有宝婺星君的垂佑。

在一个城市里,变化是常态,不变是例外。在变化与不变之间,总要有规律可循——我在金华走街串巷寻找历史遗迹时,常常是这样想的。换句话说,我宁愿相信世界是有规律的。如果世事变迁,社会变迁,一切都是随机发生的,没有因果,没有目的,没有喜怒哀乐,如梦、露、电,那我的考古工作该有多绝望。

二、登楼记

金华,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山水环绕,北有北山,南有乌江。三国六朝治东阳郡,唐宋治梧州,明清治金华府。

唐代以前的金华城,只是婺江之滨“周长四里”的小城;唐昭宗天复三年,吴越国王钱镠割据两浙期间,在小城以外,加筑了一圈“周十里”的大城。

大城市建成后,昔日的小镇被称为“子城”。紫城的四个边界今天还能认出来,那就是金华市东南部的高福台,比周边高一点,里面有金华府衙、龚雪、考园等机构。清咸丰十一年,太平军占领金华,曾短期担任“太平天国皇宫”。

我骑自行车,绕行子城一周,实测距离1393米左右,远不足“四里”之数;我也曾绕行外城一周,手机上显示的距离,周长似乎又超过了文献记载的“十里”之数。总之,类似的数据出入,在考古调查中经常遇到。

高福的平台上有八翼楼,巍然屹立。它的前身是南朝“词宗”沈约任东阳太守时所建的玄昌楼。沈约上楼写了八首长诗,名曰“八首诗”,饱含感情,名扬四海。唐宋时期因其著名的建筑而被称为“八翼楼”。巴戎楼是紫城的最高点。它是梧州的一个景点,可以俯瞰双溪的风景。

八翼楼重建过几次,但唐宋以来位置没有改变。

自不同方向而来的义乌江和武义江,在金华城南燕尾洲附近,汇合为“婺江”,绕城西去,最终注入钱塘江。城南双江合流的景象,雅称“双溪”。

《汉书·文艺志》说“登顶当大夫”。登楼望远,悠然读天地,以感恩之心写诗,是文人自古以来的传统。比如王属于亭,属于黄鹤楼,范仲淹属于岳阳楼。自南朝以来,在八翼楼上,出现了大量的人文和诗赋。

南宋初年,李清照流寓婺州期间,登斯楼也,眼前双溪荡漾,远处阡陌纵横,不禁触景生情,留下《题八咏楼》“千古风流八咏楼,江山留与后人愁。水通南国三千里,气压江城十四州”;《武陵春》“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等名篇。千古传诵的诗篇,现已成为金华当地宝贵的文化财富,套用时髦话,就是“文化名片”。

我不止一次爬过八翼楼,因为近几十年乌江的清淤工作使江面变窄,湖滨公园的景观树也在生长,挡住了视线。今天在八翼楼根本看不到双溪。我常常为此感到遗憾——金华最具历史文化底蕴的景观黯然失色。

金华因山为城,地势北高南低,高下起伏的山岗,经过平整,又有水泥路面的覆盖,不复山地旧观。但从婺江骑车去城北,几乎全是上坡,一路向北,能逐步逐步地感受到车身的加重。城市考古调查,最理想的交通工具,就是自行车。

位于城市北部的岳明大厦曾经是一个可以登高远眺的地方。原来地势高,建在城北城墙上。这简直是整个城市的制高点。传统社会没有高层建筑,不仅北方看北山,南方看双溪。儒雅的君子来到这里,“与谁同坐,清风照我”,留下许多诗如往常。

如今,当我登临明月楼,置身于钢筋水泥丛林,竟然发现这边的视线,反倒不及八咏楼开阔:向南眺望,我爬到树上,也不见婺江;向北,因为高楼和大树阻挡,一“叶”障目,北山亦全然不见。纵然李白、李清照再世,恐怕也写不出好文字了。

北山,即唐人杜光庭《洞天之地》中被称为“第三十六洞”的金华山,与宋元之交的何基、王白、金鲁祥、徐谦合称“北山四君子”。其中,剑峰山以其优美的山形独树一帜,金华北郊的浙江师范大学以其形象作为“校徽”的象征。剑峰山作为城市的象征,也是金华人思乡的家园。都说旧社会在异乡生活的金华游子最想念这座山。当地有句话叫“一日不见剑峰山,两眼含泪”。但是,今天明月之上没有北山。跑出城几里,终于一窥剑峰山的风采。

我对此并没有太多意见,只是觉得在我们的城市建设中,如果涉及依山傍水的风貌,尤其是国家级历史文化名城的历史文化景观的规划,应该合理控制建筑物与植物的高度。2017年,我到过法国南部的尼姆。这座古罗马时期的城市,保留了一座公元一世纪的竞技场。据当地朋友介绍,竞技场高21米,旧城里的新建筑,一律不得高于此。

第三,池畔

站在历史长河中看各种事物,犹如看一个又一个的故事,或有头有尾,或有始无终的故事。考古发掘工作也不例外,只是讲述一个地方、一个地点兴废沿革的故事。

该发掘现场位于池畔,明清时期金华府文庙正前方,金华府以西约150米。政府机关占据了金华紫城的相对中心位置。金华子城原是唐代以前的金华市。吴越王钱柳在副城外修筑了一圈城墙,形成了内外城的结构。外城叫“罗城”,内城叫“副城”。

登上新万佛塔顶,远眺绿树成荫的金华紫城。

明朝人开凿泮池,大约发生在明洪武年间或稍晚。据说,宋代的学宫文庙也在附近,但规模不及明清,或许也没有泮池,更不像明清文庙那般制度化,全国各地套用一张“蓝图”,无论发不发掘,我们都能把金华文庙的平面布局猜测到八九不离十。

挖三尺的明朝人一定挖透了六朝地层。根据考古发掘,在池畔以下地层出土了一些金代和南朝的砖、瓷器,也有一些唐宋时期的遗物。所以我经常说,城市考古除了“横向找布局”之外,还应该“纵向找演变”——我们脚下这片土地的历史演变。这说明文庙地下是六朝遗址,唐宋时期人们继续在这里工作生活。不过,恐怕明朝人不会在意这个。他们就是想在大成殿前挖个半月形的池塘。

考古发掘现场,每天面对层出不穷的问题。整体而言,纵向的历史沿革,比横向的平面布局,问题更多、更复杂。拿文庙、衙署建筑格局来说,明清以后高度模式化,全国各地,大同小异;而宋代文庙制度尚未定型,即便是泮池,我们也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依据古礼,天子之学称“辟雍”,四周环水,而诸侯之学“不得观四方,故缺东以南,半天子之学,故曰泮宫”。《礼记》称“天子辟雍,诸侯曰泮宫”,所以,明清以来的泮池,取辟雍的半璧之义,凿为半圆之象。然而,宋代的金华文庙是否开凿有半圆形的泮池,其实,我们无法确定。

可以肯定的是,在明朝人眼里,这个池塘不仅以儒家经典为基础,而且与孔庙的风水密切相关。江南地区的明代墓地前端通常会挖半月形的池塘。比如大画家、大画家吴昌硕,在家乡安吉的明代祖坟和今天温州的椅坟,都有类似的“风池”。据说,天地之间的“怒”,“被风驱散,却被水止住”,会在遇到水的地方聚集。文庙前的池畔在形状和功能上与墓地相似。我的意思是,今天常见的池畔,不仅是儒家经典思想的产物,也与宋代以来的世俗风水思想有关。墓地风水只关系到一家一姓的命运,而文庙对城市风水至关重要,影响着一地文学运动的兴衰。只要条件允许,明朝人都会把文庙安排在城东南方。金华紫城是城市东南部的一个整洁的平台。

在考古工作者看来,这块台地的形成及其拓建过程,是认识金华城市早期历史发展的重点。当然,古人一定不会有类似的问题意识,他们更关心衙署和文庙的风水,保佑本人升官发财,冀望本土的文曲星和进士老爷,多多益善。

1905年,满清废除科举,文庙失去了象征或现实的功能。民国时期,文庙改建为新金华中学。我们在池畔遗址东部发现的学校建筑遗址是基于巨大的石头。不知怎么的,新校舍偏离了池畔所在的中轴线,整栋校舍堆叠在东侧另一条轴线上。

庙学合一的“文庙学宫”,既是祭祀孔子的地方,也是官办的学校,通常设置“左学右庙”两条轴线:庙的主体是大成殿和殿前的东西两庑,供奉先圣先师和先贤先儒;学的主体是明伦堂或讲舍,为学官讲学和生活之所。可以看到,民国校舍的地基下,叠压着三个不同时期的“学宫”道路。年代最晚的道路位于最上层,路面最宽,以块石和石板铺设,甚至砸碎学宫中的碑刻,用以铺路。有一通残碑尚可分辨“乾隆五年”等文字;另一通的碑额上镌刻有“重修明伦堂碑记”字样。

从早晚的关系来看,“毁碑铺路”大概发生在20世纪20年代新校舍大规模建设前夕,换句话说,就是科举制度废除后不久。什么是“温柔扫地”?就是这里。

然而,更大的“斯文扫地”事件,并不发生于晚清民国,而是1975年拆毁大成殿,撬除泮池的石板,并最终填平了这口半月形的池塘。文庙的地面建筑,至此荡然。

我们再次挖掘的池畔到处都是垃圾、煤渣、砖块和玻璃瓶。毕竟不远处,还是有很多目击者的。在我工作期间,他们来到现场讲故事,生动地描述了当年拆迁填池畔的场景。各种细节大多与遗迹现象一致。比如池畔周围的栏杆拆除后,教学楼下的排水沟就铺设好了。

如此掩埋四十年,忽如一夜春风来。如今,“国学”复兴,文化自信,弘扬中华传统文化正当其时,人们认为,再也不会有比重建文庙更具有象征意义的工程了。因此,我奉命前来工作,考古揭示的泮池遗迹,据说将会成为重建文庙的依据。假以时日,全新的泮池将会重新崛起于文庙前端的这个地点。

这就是城市东南区域、方圆两三千平方米的地点,最近六七百年来发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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