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受 河南“高考答题卡被指掉包”：家长们备受煎熬的47天

8月7日，4名考生家长走进河南省招考办公室反映情况。本文所有图片均为上游新闻图片

8月10日，是高考成绩公布后的第47天。

在过去的47天里，河南省4名考生家长经历了这样一个过程:自我怀疑、自我肯定、多部门反思、发布实名举报信、冲进舆论、配合调查、相信自己会给出令人信服的调查结果。然而，其中一位家长和考生在第45天选择了退出——答题纸是考生自己写的。

上游新闻记者了解到，接到家长的反映后，河南省委主要领导作出批示，河南省纪委监委领导担任调查组负责人，警方等多部门参与调查，调查结果将会于近期向社会公布。

考生苏小妹的高考成绩

破灭的分数，举报的家长

6月24日下午，在郑州工作的苏先生回到周口。他邀请了三五个朋友吃饭。除了更新友谊，他还想和朋友们分享快乐:高考成绩马上出来，女儿苏小妹的成绩会在晚宴上公布。此前，苏小妹得到627分。

对于苏先生而言，似乎一切都很吉利：女儿准考证号末尾是985，这次上一个“985大学”很稳当；女儿过了北师大的自主招生，估了627分；成绩出来后，让女儿去北京看张杰的演唱会；女儿人生第一关口，终于赢了……

但是一条短信打乱了所有的计划。

下午5时43分，看到朋友发来的一条短信，苏先生的心情瞬间跌落至谷底，苏小妹的高考成绩335分。

“朋友见我破格，也没问。我不知道怎么吃完这顿饭，怎么回家。”

指针转过了零点，苏先生拨打了查询电话，电话那头的语音说：苏小妹，语文88分、数学68分、外语84分、综合95分、听力15分。屋内开着空调，斗大的汗珠还是从他头上流了下来。

苏小妹一再告诉父亲，这不可能是她的成就。苏先生也觉得，就算名校郑州一中的前300名女儿一次考试不及格，也不会每次考试都不及格。

6月29日，在朋友的帮助下，苏小妹看到了在她名下的高考作文片段；又过了几日，她看到了答题卡的复印件。父女俩坚信：这是别人的答题卡。

直到今天，苏先生仍然相信有人换掉了女儿的答卷。

苏先生去北京向相关部门反映，希望彻查此事，“在北京排队交材料，呆了一个礼拜，没带衣服去换。回到郑州家楼下时，我把衣服脱了，扔到垃圾桶里了，衣服都馊了。我一个管举报的人，成了举报人。”

考生余晓芳的高考试卷

相同的经历，相逢的家长

从北京回来后，苏先生主要做了两件事，试图通过各种方式与女儿沟通。最后，他坚信女儿没有说谎；去河南省报到，要求核对答题卡和试卷，申请笔迹鉴定。

7月中旬的一天，苏先生在省招办门前遇到了同样不相信孩子考差的家长。

6月25日凌晨3点，在河南商丘永城，已经睡着的陆女士从床上抱起。她打电话播报声音:于小芳，语文97分；数学32分；综合64分，外语50分，听力9分。

卢女士小声嘀咕：女儿怎么回事？考这么点，估分530怎么估的？

“你知道你得了多少分吗？”“你考了多少分？”于女士把手机递给于小芳，于小芳瞬间泪流满面，哭着说自己考不了那么几分。

天刚亮，卢女士向女儿班主任求证，余小芳平时成绩是不是作弊得来的。老师明确答复：临近高考前，余小芳成绩已稳定在商丘二高50名左右，发挥正常考500多分没问题。

想着考试，女儿的情绪一直很稳定。陆女士听了女儿正常的言论后，决定检查答题纸和试卷。她打了市长热线。这引起了当地的注意，很快她就看到了答题卡和试卷。陆女士根据肉眼判断，答题卡字迹与试卷不同，四张答题卡上有四个准考证号，答题卡机打印的条形码上有很多手工涂改的痕迹。

女儿答题卡被掉包了——有了这个想法，她拨打报警电话。接下来的日子，她多次到省招办，与苏先生和洛阳的杨国强相遇。

杨国强告诉上游记者，他也看到了孩子的答题卡复印件。经过多次测试，孩子没有说谎，只有更换答题纸才能说明异常。

至此，他们有了共同的目标：找出真相。

在反思问题的同时，陆女士不想耽误女儿的学业。她打算让女儿复读，但看到243的分数，她可以拒绝回学校。陆女士苦苦哀求后，复读学校决定给孩子一个当场做一套数学试卷的机会。当做完一大半后，老师停下来继续回答问题:高考200分不是于小芳真实成绩的体现，孩子能接受。

万子举报信，引来舆论热议

寻找真相的家长在河南省招办相遇后，上了同”一条船”。

7月中旬，苏先生开始在微博和朋友圈发帖。该岗位有三层含义:高考成绩关系考生命运，高考试卷和答题纸应向考生公开；评价结果与查询结果相差太大，“答题卡被替换”；希望有关部门彻查此事。从那以后，他接到了河南省很多家长的电话，有的在说自己的孩子也有类似的经历；有人说要把高考卷和答卷公开。

帖文带来的影响，加之他们不停地反映。7月下旬，河南省纪委监委介入调查。

得知省纪委监委介入调查后，苏贤生动地报出了自己的真实姓名。真正尴尬的是:苏先生和杨先生都是在职检察官。经过一番思考，他们决定用真名举报。

“在多番测试后，我们觉得孩子不可能撒谎，查看答题卡后又发现了解释不通的现象。我们虽然是检察官，但更是一名孩子的父亲。父亲不替自己的孩子说话，一辈子会良心不安。”苏先生说。

也就是在此期间，信阳考生李文田的家长表示愿意在成绩单上写上自己的名字。

7月22日，苏先生在自己的博客中发布了一篇万字举报信。这篇万字长文，在网络上慢慢发酵。

8月5日，苏先生的报告函由媒体波动财经整理分发。这篇文章迅速风靡朋友圈，阅读量瞬间达到10万+。

从8月5日开始，苏先生的电话被打爆，“无法正常生活、工作了，现在陌生号码我都不敢接了。”

当全国多家媒体介入采访时，三位家长接受了媒体采访，但始终只有杨先生婉拒。

杨先生在微信上告诉上游新闻记者，帖文是真实意图；孩子已经复读，不想影响孩子；帖文发出后，各方的压力是存在的。

父母有压力，孩子也有压力。

上游新闻记者多次看到，苏小妹看着网友的评论，看着看着眼眶会发红。另一个考生李闻天说，“骂我平常成绩都是抄来的，说我第一年考200多分，第二年考200多分也不足为奇。我复读一年成绩在进步，这个可以去学校问。”

不明真相，暴露考生

“河南高考答题卡”掉包事件，经上游新闻等媒体报道后，引发社会各界关注。

上游记者发现，网友的留言有两种:这件事有问题，查明真相，告知公众；这孩子在撒谎，现在他认为这是真的。

网友两派观点不分伯仲时，又爆出了两件对苏小妹不利的事件。

8月8日，一位自称是苏小妹的同学发帖称，苏小妹参加语文考试时出现了问题，将错过北师大，所以故意考砸了。

对于这篇文章，苏先生说，这位“同学”肯定是了解他家情况的人，“他是谁？他敢站出来吗？他的真实身份会不会与被举报人有关？他要在网上说，尽管说好了。”

8月9日，苏小妹的两篇论文《天文学的基本性质和发展规律》和《计算机网络技术在电子信息工程中的应用分析》因抄袭和学术造假在网上曝光。

对此，苏先生承认，女儿这两篇论文和别人高度相似，“论文是能引用的，好象是引用不超过30%，就能通过审查。”

尽管受到了各种各样的质疑，但陆女士也受到了当局的特别关注。

8月9日下午，卢女士要去省招办配合调查。可就在这时，永城市教育局的领导上了她的车，告诉她过来陪着她，吃住费用他们全包。

陆女士告诉教育局的官员，她举报的目的是为了孩子，配合调查的目的是尽快拿出调查结果。

当晚，卢女士配合河南省纪委监委调查完后，走出省招办办公室。永城市领导带队在门口候着，他们告诉卢女士，有啥问题和诉求，可以告诉他们，他们会极力配合。就在这时，卢女士丈夫打电话来说，家里来了很多人做工作。

2018年河南98万考生中，只有于晓芳答题卡条形码上的机打准考证号被人工涂改。

退出的考生，坚持的家长

8月8日下午，新阳考生李文田看了答题纸，说是自己的答题纸，于是放弃了笔迹鉴定。

李闻天与其他三名学生不同之处在于：三名考生在举报之前看到了自己的答题卡，李闻天并没有。他只是觉得平常能考500多分，不可能考200多分。

李文田的被抛弃慢慢改变了公众的看法:孩子更容易撒谎。

还在等待笔迹鉴定结果的三名家长说，“孩子是诚实的，是他的就是他的，不是他的就不是他的。李闻天放弃，我们会等待笔迹鉴定结果。我们相信省纪委监委会给出让公众信服的调查结果。”

此外，上游新闻从核心渠道获悉，“答题卡疑似掉了”事件发生后，河南省委主要领导作出批示，河南省纪委监委主要领导担任调查组组长，公安部门也参与了联合调查，调查结果将于近期公布。

上游新闻记者从核心信源获得的信息显示，卢女士的女儿余小芳答题卡条形码上的机打准考证号确实被人工涂改过，这在2018年河南省98万考生中是第一例。

“我变了？我想不出动机。别人改了？能改变的人一定知道，改变数字是没有用的。机器读取条形码。动机还是想不通。”调查员介绍。